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王维——题记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你要走了,把头埋进你的脖子里,把手放进你温暖的手心,贴近你的胸口,压抑住翻滚的酸楚,泪水不由地就濡出来,心中泛上的却是:花未全开月未圆。
约,对爱来说,也是个错误,在生离死别面前血泪生命的终身托付也是渺小的。
无数次的反复咀嚼,用太平的大胆执着肆意泼染旖旎浪漫,不是在长安大街而是在顾山的青石老街上,不肖用庸姿俗粉的浊重来蹂躏消退如潮的爱欲。
野花迎风飘摆,好像是在倾诉衷肠;绿草凄凄抖动,如无尽的缠绵依恋;初绿的柳枝轻拂悠悠碧水……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清溪桃花,看这如黛青山,都没有丝毫改变,也不知我新婚一夜就别离的妻子是否依旧红颜?
对面来的是谁家女子,生得满面春光,美丽非凡!
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样的错误?
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身泥点,怎么反倒怪罪是我的错误?
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婀娜的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你蓬松的乌发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你明艳的面颊让我胯下的这头畜生倾倒,竟忘记了他的主人是多么威严。
太平公主和薛绍,一见倾心,并惊诧于他的才华。但是薛绍说,感情不是尘土可以鞭打践踏亦不是仇恨可以焚烧驱赶,我爱我的发妻,纵是我爱你,也是在梦中,我要在我清醒的时候恨你,因为你爱我就是——错误,就让我的错误凝结成这一颗红豆,凝练成你剑尖的一滴血,我选择和你死别而相约来生。
爱,无可奈何,约,亦是终身感情的流离失所,在感情这场战争里,没有兵,没有马,却兵荒马乱。
顾山老街,在我的记忆里总是那般千年不变的青石小巷,黄石老屋,烟雨迷离中,街后河水悠悠,街头弱柳扶风,连吹来的风儿也是香薰氤氲的,许是因了周少梅的《熏风曲》的相约。
闲暇时总不忘约母亲拉一曲二胡《梅花三弄》,看着母亲依然灵动翻飞在两根弦上的手指执着地或惊鸿或游龙,随着那婉转高低的旋律,眼前总是那个身背二胡走街串巷教学生的周少梅的身影,便是这个瘦削秀气有才华的江南男人和刘天华约定了《光明行》,让刘天华得以人所共知。但是在那黄昏来临,夜色如幕,他,该也是落寞的吧?让孤独凝结成那一颗红豆,约上你二胡的龙头。
慧娘该是秀气娇小,吴侬软语,眉如远山眼似秋水般愁媚吧?一曲破愁须仗酒,让萧统眼里的万千红颜失色。因约而云英未嫁,怜念她凄苦时不免也生出弱弱的一点香艳来,在她的眼里,也许挖掘不出遗憾,更多的是淡然笃定,虽是单薄。
顾山,是怎样神秘的老街?约定,是否如太平和薛绍般潋滟?年年月月里顾山老街的底色是谁的青春年华渲染了那一抹涩涩的流畅的约定?
“数行并下,过目皆忆”是后人赞萧统的,“名才并集,文学之盛,晋宋以来未之有也。”是夸他读书万卷才气袭人。这三十一岁死后被册封昭明太子的萧统是个聪慧多情的人,还是个禅佛的人,母亲死后,他不吃不喝,忧思焦虑,梁武帝为了保住太子几次下旨逼迫,他才勉强进食,但还坚持不吃米面。直到他十六岁母亲去世时变得赢弱不堪,惹得宫女太监都心疼不已。想来这也是个用情至深的男人。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典是出自萧统到顾山游学和慧娘的那段风光旖旎却撒泪离别的约定,夜阑时每每读来也会无端泪流满面。莫名想起的就是纳兰词,“三生石上证前缘”,顾山红豆,约定了烟雨江南的柔韧坚定而不会在乎别人对誓言淡漠对承诺怀疑,风花雪月里你是怎样在夜半时承受了慧娘幽怨的夜阑独醒?又是怎样在艳阳高照时映照了慧娘眼底独坐的寂寥?
多情女子负心汉,说的未免武断,但是不管这负心是因为什么,萧统负心了。如断线的纸鹫,一路翻飞飘落皇城不见踪影,等到幡然猛醒时,慧娘一缕芳魂已是幽冥界奈何桥边的一颗红豆,日日相思,夜夜滴泪,爱销魂,约更销魂。
爱,在最初邂逅时都是心花盛开,约定却是可望不可及的差强人意。
“昔有妇人滴泪成血,化做相思豆,今以一双红豆付君,若君早归,妾当免于此厄,不然,日后……望你见豆如见人吧。”慧娘明白这约定约等于生离死别。
江山折腰,功名误人,这道理无人不知,只是昭明要走了,贵为太子,他的爱情和皇城有约。那红豆深情,在世俗眼里,也好似供桌上的贡品一般稀松平常,只和张爱玲笔下的一滴蚊子血有约。
彼此可以生死契阔,执子之手的人,就这样在老街的尽头轻轻放手,猛回首,你看见梦里花落知多少?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五年太少,流于肤浅,二十年太漫长,会让等待的心长满苔藓,十年正好,足够用来怀念。
而今你虽不在眼前,但是,你我的约定不改,挫骨扬灰也让它长成那艳艳的虞美人,在你我的坟头泛滥成一树亮丽的约定。
爱,是一种牵系,你我,遇见,约定,恩爱,互酬。 |